與何之初說的話相比，顧念之當然更相信自己的父親路近，也就是顧祥文。

況且何之初也有那麽說的正當理由。

因為當時他是在那邊世界，並且還曾經試圖用那邊小念之的身世按在顧念之身上，讓她能有個完整的家世履歷，不被人發現她其實是來歷不明。

所以他直接對那邊的人說的是那邊顧家和何家的家史。

如果不是何承堅將她擄劫回到這邊世界，顧念之會真的以那邊小念之的身份生活下去。

事實上，她跟那邊的小念之是對應體，所以那段家史按在她身上幾乎是天衣無縫。

就像霍紹恒來到這邊，利用了謝姿妍的克格勃身份為自己的家史一樣。

顧念之低聲說：“爸，曾經何少在那邊世界，說過他的祖父何守望和我的祖父顧浩澤都是日本’度種計劃‘的受害者……”

路近哼了一聲，“他那是張冠李戴。那邊世界的顧家和何家我不是很清楚，但我們這邊的事情你可以去查。我們顧家曾經是北方豪族，在戰爭開始之前家人就都出國了，有的去了歐洲，有的去了美洲，幾乎沒有人留在國內。”

“何家人沒有出國，留在了這個國家。他們家為革命犧牲了很多生命。雖然何承堅這個老匹夫剛愎自用，但何家為這個國家做出的貢獻還是不能抹殺的。何承堅的父親何守望是個非常德高望重的將領，也很有軍事才能。我父親很尊重他，我也很敬佩他。”

“那就是說，您和何上將，都是……都是自然出生的……是吧？”顧念之有些尷尬地追問道。

“當然。”路近一點都不覺得跟女兒說這種事有什麽不好意思的，“我們是純天然出品，有機品質。”

噗——！

顧念之差一點沒噴出來。

“好了好了，爸，我就是求證一下。”顧念之感慨說道，將她知道的顧家那邊的事說了一遍。

何家的事她也是通過那邊世界顧浩澤的遺書了解到的，特別是有關何守望。

但是那邊世界何承堅和何之初的消息，她就不知道了。

她現在只能推斷：“如果對應體不能在同一時空出現，那麽那邊世界的何之初，應該很早就去世了。因為只有這樣，這邊的何少過去，才沒有第一時間去世。”

路近點了點頭，“只能是這樣，不然何之初早就回不來了。”

說到這裏，他也有些感慨，“……不過何之初這小子確實對你還有幾分真心。當時他都不知道那邊有沒有他的對應體，就這麽冒著生命危險沖過去了。”

顧念之默然半晌，幽幽地說：“那您呢？您把我送過去的時候，難道不擔心那邊也有一個顧念之……？”

路近握住她的手，欲言又止，過了一會兒，才說：“我怎麽會不了解清楚那邊的情況，就貿貿然送你過去呢？雖然送你過去這個想法，是路老大提出來的，但是沒有經過嚴格驗證，我是不會讓你去送死的。”

顧念之偏頭笑了笑，“那您是怎麽嚴格驗證的？”

路近一說起自己的發明就激動起來。

他眉飛色舞地說：“……念之，你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定磁場，雖然很微弱，但並不是不存在。”

“而平行空間的兩個對應體，他們的人體磁場是正好相反的。”

“這也是為什麽當平行空間的對應體來到同一空間，會立即死亡的原因。”

“就像是正反粒子相撞，結果就只有湮滅。”

這部分內容顧念之是聽得懂的，她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開始記錄，笑著說：“嗯，這我知道，還有呢？”

路近站起來，在客廳裏轉了一圈，大手在空中揮舞：“所以在路老大建議送你過去之後，我就想辦法建造了一個人體磁場探測儀，可以監控對面空間對應體的人體磁場。”

“因為對應體的人體磁場是相反的，我有你的人體磁場標記，再探測對面空間相反磁場的能量波動，就能知道對面空間有沒有你的對應體存在。”

“如果對面空間那個相反的磁場波動不存在，那就說明你沒有對應體在那邊。”

顧念之好奇地問：“可是那邊世界有幾十億人，您是怎麽確信那邊有沒有我對應體？”

“其實原理很簡單。你知道電視是如何接收圖像的嗎？——一言而弊之，電視臺發射信號，電視機接收信號。”

“我就是利用這個原理，把對應體的微弱磁場當做是電視臺發射的信號進行捕捉，用我的磁場探測儀通過大功率量子傳輸進行接收。”

“不過遺憾的是，這樣做需要耗費大量能量，我只能鎖定你一個人的磁場對應體信號。要再搜索別人的磁場對應體，我沒那麽多能量。”

顧念之恍然，又問：“那您探測的時候，真的沒有發現對面空間有我的對應體存在嗎？”

路近臉上露出覆雜的神情，他既遺憾，又幸運地說：“剛開始探測的時候，我發現了你的對應體存在，曾經很失望，還以為不能送你過去了。但是不久之後，我突然發現她的人體磁場能量波動越來越弱，後來完全在磁場探測儀上消失了。”

顧念之心裏重重一跳，“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“這意味著……對面那個顧念之的生命正在流逝當中。”路近嘆了口氣，“我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麽事，但是我很肯定，那一天，那邊的顧念之，wasdying。”

“因此我決定馬上送你過去，免得夜長夢多。”

顧念之對路近的本事佩服得五體投地，忍不住說：“爸，您太厲害了！不過，您那時候真的不能想辦法通知一下那邊的……顧祥文嗎？他真的很疼愛他的女兒……”

顧念之想到在潛艇裏看見的顧祥文的全息圖像，眼圈都要紅了。

那也是一個全心全意疼愛女兒的好爸爸……

路近搖了搖頭，“我說了，為了找到你的對應磁場，我已經耗費了很多能量。再去找那邊的顧祥文，那咱們誰也別過去了……”

他想，他是自私的。

在別人的女兒，和自己的女兒生死存亡之際，他選擇了自己的女兒。

顧念之明白過來，馬上說：“爸，您別內疚，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，她的死，跟您沒關系。您千萬別聽我胡說八道。”

就算那時候路近能夠通知那邊的顧祥文，可是又來得及救嗎？

誰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麽事……

顧念之很是懊惱，自己怎麽會做出這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事。

路近看著她笑了笑，摸了摸她的頭，輕聲說：“我明白，我不內疚。如果讓我再做一次選擇，我還是只會選擇你。念之，爸爸不是一個大公無私的人，在爸爸心裏，我的女兒能夠幸福快樂的成長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只是，他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，有點晚了……

讓女兒在秦瑤光手裏受了四年非人的折磨。

路近的眼底閃過一絲狠辣的陰霾。

那些人，他一個都不會放過！

顧念之的眼圈真的紅了，說話的聲音幾乎哽咽：“爸，那您也要好好的。您要是有什麽事，可別瞞著我。如果您出了事，您以為我會放過那些人嗎？”

路近楞了一下，手忙腳亂地給顧念之擦眼淚，“念之別哭，爸爸不會的，爸爸還沒看見我姑娘結婚生子呢，爸爸還要帶自己的小外孫呢……”

想到自己可能看不到白白胖胖的小外孫了，路近忍不住心裏一酸，也流下眼淚。

顧念之也忙拿起紙巾給路近擦眼淚。

父女倆在客廳裏哭成一團。

霍紹恒和路遠來叫他們去吃午飯的時候，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情形。

兩人對視一眼，都很驚訝。

不過他們都是非常沈穩內斂的人，表面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。

霍紹恒抱著胳膊，眸光沈沈地看著顧念之。

路遠敲了敲客廳的墻壁，咳嗽一聲說：“晚飯準備好了，你們不是餓得哭了吧？”

路近拿著紙巾醒醒鼻子，甕聲甕氣地說：“就是餓哭了，怎麽著吧！”

路遠：“……”

顧念之眼睛鼻子都是紅紅的，和路近一樣拿紙巾醒鼻子，沙啞著嗓子說：“確實很餓了呢……”

霍紹恒：“……”

路近拉著顧念之的手，目不斜視一起去餐廳。

路遠和霍紹恒跟在他們後面進去。

餐廳上已經擺好了今天的晚飯。

顧念之喜歡的三鮮炒飯照例擺在她面前，桌上另外還有十道菜，寓示這一年都會十全十美。

路遠指著這些菜說：“這裏有蒜蓉粉絲開邊蝦，又叫花開富貴。有比翼雙飛，其實就是烤雞翅。還有百年好合，就是西芹腰果炒百合。”

又說：“都是彼得做的。”

顧念之：“……”

路近重重哼了一聲：“行了，大過年的，別說這些不高興的事。”

路遠笑了起來，朝顧念之眨眨眼，“對路大股東當然是不高興的事，但是對念之，可都是高興的事兒……”

顧念之心裏一動。

路遠應該是知道她看出來“彼得”的真實身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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